开篇:十八岁的远行
那年我十八岁,正是懵懂又充满好奇的年纪。1969年的春节刚过,我跟着姐夫的朋友关师傅,拎着网兜和两篓粽子,踏上了去新篁学木匠的轮船。阴沉的天气、陌生的船舱、缓慢的河道,还有初次离家的忐忑,构成了我十八岁最鲜明的记忆。如今回想起来,那段学徒时光虽艰苦,却藏着最纯粹的成长。
初到新篁:小镇的温暖与陌生
轮船在黄昏时分抵达新篁,石帮岸、小桥流水和热诚的招呼声,让这个陌生小镇多了几分亲切。关师傅家住在杂货店旁,初五的年饭桌上,我安静地听着大人聊天,却忍不住想家。第二天,我才知道学木匠并非进木器厂,而是跟着一位穿华达呢青年装的张师傅——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。他打量我的眼神里带着笑意,只说了一句:“明天过来。”
就这样,我的学徒生活开始了。新篁镇很小,逛完只需十几分钟,但清晨的热闹和白天的冷清,却让我这个“城里来的小客人”成了街坊眼中的新鲜面孔。
学徒初体验:刨木料与杀鱼的狼狈
真正的考验从陆师傅家的作凳前开始。年长的学徒海明教我刨木料,几根木头推下来,汗湿透了棉毛衫。陆师傅提醒我:“刨完要用眼睛看看平不平。”可比起木工活,更让我手足无措的是杀鱼——一条鲤鱼从我手里蹦进河里,我扑上去按住它,棉袖湿透,鱼鳃都忘了挖。师娘没说什么,我却躲在灶口边烤火边后怕:要是鱼跑了,可怎么交代?
农村的生活节奏和城里完全不同。下雨天走泥路去干活,我的低帮雨鞋灌满水,“噗嗒噗嗒”响了一路。师傅皱眉,老虎和小胖却笑我是“白脚杆”。第一次喝黄酒脸红,第一次睡木板搭的床,听着狗叫入睡……这些细碎的片段,拼成了十八岁最诚实的底色。
偷偷学艺:笔记本里的秘密
师傅做的雕花床叫“断三弯”,我看得入迷,趁清早偷偷量尺寸,画在作业本上。小胖提醒我藏好:“师傅见了要生气的。”后来师傅发现我的笔记本,反而笑了:“城里学生就是有心,但锯刨斧头的基本功更要紧。”这句话点醒了我——手艺不是靠偷记,而是实打实的练习。
尾声:十八岁的礼物
那年我十八岁,笨拙地学刨木头、狼狈地抓鱼、偷偷画图纸……如今回想,那些日子教会我的不仅是木匠活,更是怎样面对陌生、接受失败、在平凡中坚持。青春或许就是这样,带着汗水和稚气,却铺成了往后最坚实的路。